临定谔的咕

【雪境组】喀兰女神无聊时会陪圣女摸鱼吗 ?

• 初雪中心,喀兰全员亲情向,带一只很皮的女神玩

• 含我流谢拉格信仰解析

• 故事线联动《谢拉格集体失眠时会数雪豹吗》

• 私心BGM 《Between Worlds》只是单纯地觉得吻合


【一】


第一枚冰雕雪琢的小铃铛脆生生落地时,初雪没去瞧。


圣女即位,整座圣山为之欢庆。长空作仪、皑雪铺路,千里巾幡随风低祷,经文颂来冰霜剔透,落成她的眉妆。


她走过天路,走过尘世,走过凛风与山雪,走过列队的长老侍从,走到神居里头去。试炼铃归于木架,雪境向她祝祷。


她俯首,她行礼,她叩拜,她低颂,然后一枚铃铛落在她身侧。她认真地继续诵着。


第二枚铃铛也落了下来,接着是第三枚、第四枚……叮铃当啷珠落玉盘地响得满室欢快,初雪垂下眸子,声线未停。


一枚,一枚,又一枚。叮铃,叮铃,叮铃……啪叽。


终于落到不知道第几枚后,唰一声掉下个人影,摇摇欲坠的供桌没有动静,反倒是雪尘掀了她一头一脸。


天上掉下的大姐姐眉间一股子不落凡尘的仙气,她双手一环,吻过霜雪的薄唇安然启音——


“——我都把会变的铃铛变完了,你怎么都不理我一下的啊?”


仙人一样的大姐姐气鼓鼓地说。


【二】


初雪刷的拜下去。


“信女见过女神大人。”


“我不是我没——”


“……仰赖女神大人眷顾,喀兰繁荣安定,谢拉格的子民心甘情愿将一切呈献,愿您荣光永存……”


“等、等一下——”


“……我愿成为您的眼瞳、您的喉舌、您的双手与双足,将圣山庇佑的万物献与您看,只博您暂且的欢愉……”


“啊啊啊,怎么每一个都要来这么长一串啊好无聊啊啊啊啊——”


【三】


初雪沉默。


少顷,她复小心翼翼地问:“女神大人真好看?”


“——那是。”


女神大人一扬手。


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


【四】


“等等我是不是暴露身份了!”


“……”


从一开始就没骗过吧。


【五】


某种意义上来讲,喀兰圣女比女神本尊更忙,初雪顾不上在意这位一点都不女神的女神,圣女教习在她即位次日就已开始。


上至代神布泽、下至例行祈祷,先不论一大堆一大堆的经文事务要怎么抄怎么背,圣女平日连走个路都有万般讲究。初雪换了身华贵长袍,袍角绣了银边坠了纹铃,移步时开成一朵清脆的莲。只不过这朵莲远不如外观轻盈,是一尊中看不中用的雕塑,还老绊她脚。


开春要祭祀,新雪要祷告,每月斋戒要受朝圣,遇着大型政事仪式还要亲自下山去转转,哪一件都少不得这身礼服。然而要穿得神圣还得走得漂亮,每一步从抬脚到足尖点地恨不得拿尺来量。不仅如此,持铃的手需安放,微抬的颈需端庄,初雪顶着碗雪水从破晓走到正午,看在不能饿着圣女的份上才姑且放她一马。


初雪颔首告别教习长老,在祠门合拢那瞬直挺挺瘫成了一滩流体。


她拽过送上山来的午食,三口两口打发完了,又拖着一身叮当作响的长袍挣扎起来,端好水再走一遭。


“你还好吧?”角落里响起清澈的担忧。


初雪有气无力地恭敬道:“还好。女神大人垂怜,信女感激不尽。”


“哎呀又是这堆话我耳朵起茧啦。”女神大人蹭蹭蹭闪过来,“你还准备练?”


“早些学会总是好的,不可辱没了圣山的荣光。”初雪谨慎地迈开一步。


“那我来帮你怎么样!反正我看了一上午也很无聊!”


“恭请女神大人赐教。”


五分钟不到,初雪就已经想把这句话叼回来和午饭一起嚼烂了吞下去。


“步子迈得太大了!踢到铃铛多不好看啊!”


“也不是那么小啦!这么走下山比爬还慢吧?”


“背挺直一点!头抬高一点!手不许动——唉唉唉水怎么要翻了——”


初雪眼疾手快抢救回那只瓷碗,里头的融雪滴溜溜转了一圈还是泼了点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礼貌又不失尊敬地回道:“还请女神大人明示。”


女神大人瞬间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过了半晌,就当初雪开始斟酌给自己扣“对神明不敬“的帽子并道歉时,女神大人忽地一扬手,霜华凝聚织成云裳,长袂飘然裙角坠铃,赫然是如出一辙的祭服。


她就穿着这一身向前轻轻挪步,神色肃穆,颈项纤长,衣袍翩飞如惊鸿,本身却是八风不动的安然。铜铃清亮,足尖点地,每一步似有雪莲开放。她站在空落落的神居内,又似从来立在万仞雪峰之上,一眼落下,便是神引降世,天地万物来朝。


那一瞬初雪终于醒悟,历代圣女那份神意从何而来,缘何而往。喀兰女神已去形容世间所有美好,剩下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拙劣地模仿她。


女神缓缓抬手,转身,裙摆旋开如盛放的花,叮铃当啷满室铃响。然后她回眸朝初雪看来——


“——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我跟你讲这一身我早就想穿了终于会变了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着一连转了好几个圈,眼睛眨巴眨巴满心欢喜。


初雪:……


这圣女没法当了。


【六】


初雪的字其实写得不是很好看,想来也是,平日里翻翻闲书喝喝香茶,一笔看得清的字就够了,细细小小的,也不需要什么笔锋。可是轮到要抄经时就变得非常麻烦,横平竖直一笔一划,马虎不得半分。


直接后果就是……慢。


兢兢业业抄了一整天,眼睛都要花了还差两份。她揉揉太阳穴,趁四下无人,豹躁地把尾巴换了个角度叼,又翻开一卷。


“哈欠——我都睡醒了你还没抄完啊。”


收回前言,谁说四下无人,这里还坐着一神。


“女神大人好睡。”初雪努力地睁开眼睛。


“抄到哪儿了我看看……那帮老东西怎么还在抄这个,这都多少年了没点变化的。哎呀!前几届圣女写的错别字怎么还没改过来啊烦死了!”女神大人义愤填膺。


“……我们都当那是神谕不可妄测……”


“是才怪啦!看我的!”


“等、请等一下!”


然而谁也拦不住女神大人,她随手抓起一空卷不知从哪儿弄出支笔就开始抄。已经不想再看一眼自己手里经文的初雪顺势凑过去,瞧她笔走龙蛇。喀兰神祗的字自有一番风骨,与圣女们的循规蹈矩比起来更为洒脱,她自己化出来的笔也不是普通的墨,每一划皆由细小冰粒缀成,恍若千年雪声落笔尖。她一路写下去,默完整整一篇这才满意收尾,还没忘记画一个小小的铃铛。


女神手迹,当真不同凡响。初雪小心翼翼捧着看,正在沉思要如何和那些看不见女神的蔓殊院长老们解释这一神迹,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啊。化了。”


她低头一瞧,室内点了炉火取暖,最先写的那几行已然消融,留下一痕晕开的雪水。


“忘记了,不要紧不要紧,你再抄过一卷就是了。”女神大手一挥。


初雪沉默。


过了好久,她才安静开口:“回女神大人的话,这是最后一卷抄经纸了。“


女神:“……“


十分钟后,初雪抄完手上幸存的那一卷,抬眼看那位喀兰的信仰、圣山的神祗、千万年来于这北境呼风唤雪的存在……蹲在生了火的铜炉边上,想方设法把那张可恶的纸烤干。


简直强神所难!女神愤愤地想。


【七】


即位后一个月零三天,雪顿节至,圣女首次下山。


她从神明居处来,要将光芒赐予人间。


仗着除了圣女没人能看见,女神大人就坐在祠门顶上看她,看她高举的铃与身前黑压压望不到边的人群,跪拜叩首间,如起伏而静默的浪。


暗色的浪忽地从中分开,让出一条窄道来。她眯起眼去瞧,原是三族家主到场,议会中人只需合掌行礼。恰逢祷词告一段落,圣女的眼仍清明无波,用神明的瞳居高临下。为首一人银发灰瞳,长揖时耳畔蓝坠曳起朔风。


“希瓦艾什家族,见过圣女大人。愿您荣光永驻。”


她淡漠地微抬下颌,这便算是回礼了。希瓦艾什家主不作逗留,俯身缓缓退到一旁,一不留神就已隐没在阴翳里,留下的贡品已被砌成塔状,由随行的伊特拉与丰蹄恭敬献上。没有什么能打断圣山的铃音,故她平静地将祈祷继续,发冷发干的唇喉有些涩意,好在天已下起了雪,随她的吐字化作雪域甘霖。


她举步,她祈祷,她高唱,她祝福。她在漫天细雪中开成一朵莲,莲生处有神光普照有铃音茫远。直至日落西沉直至最后一位子民下山去,她才转身敛裾,款步归神居。


“我见过他。”神居顶上蹲了一天的女神大人忽然出声,初雪抬了一下眼,才意识到她在说谁。


“他似乎……并不怎么朝圣。”


“啊呀,难怪我想了这么久才记起来!”女神大人恍然大悟一拍手,“那小子我记得的,你第一次见我前爬山时,他一直在对山看你来着。”


“……”


“不说了不说了,这些贡品我都可以吃的对吧?我刚好像看到一个特别的——啊就是这个!你看你看!这块糕点真好看我都不忍心下口了……唔呣,好吃。”


“是……希瓦艾什自家做的贡品。“初雪轻声道。


“好棒啊!这样吧!不如把你家那位厨子打包送给我?”女神双目发光。


“是希瓦艾什的护卫……”


“可这不能否认他做饭很好吃。”


“……那是。”初雪用力点头。


“什么都别说了,你这就去降个神谕说要个厨艺好的神侍那位就不错——”


“……哪个神侍做饭的啊?!“


彼时烛火葳蕤,夜空晴朗,白日里受万民朝见的两位姑娘最后一次笑作一团,现在想来,当真恍若隔世。


【八】


蔓殊院登门,已是将近午夜。


引路侍从小声唱喏,新选的小姑娘又怕冒犯了圣女大人,一张小脸冻得发白,紧张得瑟瑟发抖。初雪一腔百转千回的起床气硬生生给压回去,只好柔声安抚便披衣起来。


连夜来访,必有要事。她从寝房里向外走时还在想,是哪家大人物又心血来潮,哪族议会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声势浩大来一场祭拜要请她做主……掀帘看清为首女长老时,她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方才安慰小姑娘的柔和如凛风里一香灰,霎时散个干净。


她用圣女的步履、圣女的姿态、圣女的声调、圣女的波澜不惊,对上那位在政坛上呼风唤雨的、真正意义上的蔓殊院主人,不喜不怒,代神发问:


“蔓殊院连夜叩见,为何而访。”


“回圣女大人的话,我等前来,只为替一位喀兰子民乞一份祝福。”女长老不卑不亢,低头施礼。


祝福仪式已在庆典上完成,喀兰的荣光已一视同仁地予了所有子民,又何必来搞这一套借口。她冷眼看着不答话,等着机关算尽的下文。


“这份祝福,是替希瓦艾什独女——恩希亚乞的。”


没有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女长老嘶哑沧桑的声线从神居地砖上一块一块砺下去。


“喀兰圣山予子民以无尽宽容与仁慈,即使是亵神之人也不减祝福,可惜有些人并不感激涕零,反倒屡次犯戒,辱没女神荣光。恩希亚·希瓦艾什今日妄图攀爬圣山,遭遇雪崩落入矿坑。料想圣女神恩浩荡,故我等斗胆前来,乞求圣山洗涤她的罪孽。”


雪不知何时下得紧了,挟着风声吹过长渊、吹过断崖、吹过神居一隅明灭灯火,撕扯开光影夹缝。


然后圣女忽地笑了,那是居高临下的悲悯、至高无上的睥睨,刻着千万年来不变的风刀霜剑,她用神的嗓音笑道:“理应如此。”


“希瓦艾什家族屡次亵神,罪有应得。我圣山仁慈,仍愿为之清洗罪孽,望她早日迷途知返,重沐喀兰的恩泽。”


“愿圣山庇佑谢拉格——”


她摇铃,她祝祷,她高唱,她低笑,她直视着那双野狼般的眼看回去,以神之名挡回所有的试探与观察。


“——荣光不灭,光芒永存。”


喀兰圣女立在祠前,目送一无所获的长老们披夜色远下山去。她仍持着那副神明的笑容,示意神侍可一并退下。


她掩门,她行礼,她跪拜,她祈祷,她咽下喉头那口血。


她问,为什么?


【九】


“对不起。”


【十】


“那 是 我 妹 妹。”


【十一】


“……对不起。”


【十二】


初雪又遥远地想起那枚铃铛,脆生生落地时她没去瞧一眼。


那日圣女即位,长空作仪、皑雪铺路,千里巾幡低祷,冰霜落成眉妆。三步摇铃越过风雪,五步叩首跪着枯骨,盛满一铃神圣而残忍的虔诚,和手心那滴融雪化作同样的温度。


她从人间来,往神明住处去。


初雪走过天路,走过尘世,走过凛风与山雪,走过列队的长老侍从,走到神居里头去。试炼铃归于木架,雪境向她祝祷,自此世间再无恩雅。圣祠大门于身后悄然落下,留一处空落予她同神明交谈。


她俯首,她行礼,她叩拜,她低颂,她额角温着青砖,她眼底浅着雪痕。然后一枚铃铛落在她身侧。


居圣女之位者理应虔诚,不为外物动摇丝毫,初雪拥有这份美德,并活着走到了这里。这应当是考验,故她的眼睫不曾颤抖一下,祷词也如流水潺湲。


第二枚铃铛就在此刻落了下来,接着是第三枚、第四枚……叮铃当啷珠落玉盘地响得满室欢快,竟如有活气一般。可这圣山上有神迹、有灵光却独独不会有人气,初雪垂下眸子,声线未停。


然后人影落下,然后女神现世,然后她在这圣山之巅装作无知无觉。她们在无人时插科打诨在闲暇时争分夺秒,她们偷几刻小眠一晌暖阳,不像女神与圣女倒像对被关在山上不谙世事的姐妹花。


——可是、可是!


她堪堪张口。


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这圣山底下的阴翳她不知道吗?那政教权谋的纷争她不曾经历吗?一条选圣路万具佳人骸她没踩过吗?过往的将来的新生的死去的雪崩埋葬的她都无所谓吗?


她不在乎吗?


她一点也不在乎吗?


她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希瓦艾什的长女抬手掩目,听漫山长风过耳。天大地大,无一所归、无一所属。


【十三】


喀兰的女神又开始变铃铛。


一枚,两枚,三枚……她最近应该偷学了不少新样式,一枚一枚不重样地变出来,横七竖八堆了一地。初雪不看,她也不停,直到把最后一枚变完,才小小声叹了口气:“化了。”


“……什么?”初雪下意识出声。


“铃铛化了。”她有点失落地说。


“……”你自己变的铃铛,为什么会化?初雪不合时宜地疑惑着。


等等。


有哪里不对。


喀兰女神变出的物件全为冰雪造物,从铃铛到衣袍,从毛笔到墨水,按理来讲乃神明意志所化……可为什么会和普通的雪一样融?


她垂眸看着咕噜噜滚到跟前的一枚,冰雕雪琢,精巧得不可思议。


“您……可以召风雪。”


“嗯。”


“……不能阻止变出来的东西消失。”


“嗯。”


“……风雪也是会消失的。”


“嗯。”


初雪长长地、深深地吐息。她用走下那条选圣路的决意,朝着那最不敬、最反叛的什么伸出手。


“因为……”


“因为女神根本就没有力量。”


未等她将试探出口,喀兰神祗已将自我的存在否定。


窗没关严实,神居外的风雪刮进来了些,零零散散碎成星辰,和地上化了一半的铃落成一道,同炉火相峙。


“我的力量源于信仰,是谢拉格人给我的。因为信仰,所以能从圣山获得心安;因为信仰,所以蔓殊院占有议会一席;因为信仰,所以雪境以宗教为核、由圣女执政……


“你为何要选圣女?”初雪喉咙冻得发涩。


“不是我选的。”她缓慢地合上眼睑,鸦睫沾着雪尘有如泛光,“我不过是意念的化形,谢拉格需要一个实体的存在,所以他们送人上来……路很长,很难走,一送就是几千年。”


“平常变个小东西唤唤风雪,其实都只是自然的力量。这世上最讲究的就是等价交换,把冰雪挪个位换个形状简单,可若要做个真正的,就得拿信仰给的力量去抵。”


 “坠崖……是人祸。他们要在圣山下动手,也要试探圣女——希瓦艾什长女的态度。就算不是……我也没有办法。”


“对不起。”


“……”


两位贵为神明的女子一坐一跪,于这圣山之巅宛若沧海横流一粟,什么都看过,什么都听过——什么都不可说、不可念、不可做。


【十四】


初雪和整个喀兰第一次见到外来者,是一场有蔓殊院出席的晚宴。


侍从替她推开门扉,她如往常一般露个脸、接受完全盘礼节便往帘幕后坐,坐成一块充满仪式的背景板。


她看着帘外觥筹交错、来往交锋,轻而易举地锁定在场唯一的陌生人。男人笑意和煦,眉目间却有锐利的芒,并不凌厉,是千帆阅尽的从容。他生得一副清风朗月的相貌,像生来就该属于白塔之上,可此刻作为境外来客应对八方试探,一杯一杯饮尽烈酒,眼底也是游刃有余地清明着的。他似乎并不避讳落在身上的目光,亦或早已习惯成为焦点,行走在各方审视与打量中,他的存在即光本身。


希瓦艾什立在他身侧,两人谈笑风生,杯盏相碰时神采飞扬,于千重万重的注视下共瞰这雪境浩荡,彼此继续这势均力敌的剑拔弩张。


她忽然模糊地意识到,这位领袖身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那是她的兄长归来后谈吐所蕴,是少年曾见过的世面。隐忍的小少爷追赶一路打磨数年,终于站在了那人身侧得以比肩。


这时男人看见她了,同银灰轻声道了几句便放下酒杯走过来,朝她生疏又认真地行了礼。他显然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一双浅淡的瞳看时带着柔软笑意,不是在朝见圣女,倒像是注视着年岁稍小的女孩。


他用不太熟稔的谢拉格语温声道:“圣女大人安好,愿圣山保佑您。”


与自然相通的女子足够警醒,只那一瞬,她嗅到山雨欲来的水气。外来意味着陌生、意味着变革,谢拉格要向外看了,向那一无所知的、光怪陆离的外界看了,天灾源石政权军事,所有的一切都要涌进这偏安小国了。她的兄长率先起了一端桥梁,而这位引路者接住了跨天堑的彼端,胆大妄为又义无反顾,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被称之为“大势”的所趋。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生于雪境长于雪境的圣女理应排斥、理应谴责、理应同那些长老们一道追究这狂徒的亵神罪名。她是喀兰的意志、是雪境的最后坚守——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从那人身上窥得一角的世界存在的更多可能……她并不憎恶,甚至有那么一丝好奇。


那是希瓦艾什的长子见过的世面,是他斩尽沿途风雪也要归来再走出的执念。


“女神大人……斗胆问一句,您对希瓦艾什族长与那位外来客人,有何看法?”


直到宴席散去、圣女归祠,初雪以十万分的小心,向她无所不知的神明求一个答案。


女神大人很响地叹了口气。


“看透了。明撕暗秀。”


初雪:“?”


“那位先生喝的酒,早被你哥换成枸杞水了。”


“……”


【十五】


那位境外来客手持养生枸杞茶见人说鬼话的第七日,多方暗潮涌动。


以通商名义入驻谢拉格的一行人至矿脉一带勘察,立刻引起其余两族的虎视眈眈,几番交涉之下双方妥协,往后的行动需在三族共同监视下进行。疑虑重重的守旧派将这一帮外来者围得水泄不通,每一条通讯都经手检查。次日夜晚打着商船名号的舰队抵达港口,希瓦艾什亲往迎接,议会疑心有变,将通往港口的每一道关隘把守后,立即启动王牌要求蔓殊院施压。神侍连夜上山,声称希瓦艾什叛族请圣女主持公道。三方势力各自推进着计划,军队待出囚车已达。


一触即发。


“你想怎么做?”


蔓殊院的人穿过重重屏障正在赶来,初雪仍在例行祈祷。垂目盯着手中圣铃,她一字一句镇如冰方:“以往的圣女,她们会怎么做?”


“默许。”女神大人坐在供桌上,越过她看向祠外风雪,“这不是中立,因为蔓殊院早就不是纯粹的宗教组织了。谢拉格名义上的领袖是圣女,然而真正裁决的慢慢成了蔓殊院……他们已经越界了。”


“所以,我问的是,你,想怎么做?”


“……中立有时比默许更难。”初雪缓缓抬头看她。两位神明的意志一坐一跪,有什么正在与从来如此背道而驰。


“做你想做的吧,”女神很浅地笑了,眼底有冰川万年不化的倒影,“我会在你身后。”


于是那日北境动荡,出手的并不止两方。


她把蔓殊院整个儿地封成了世外净土,自己往雪巅坐了三天看山乱。第三日云销雪霁,暮色时分山脚有客来谒,她看着叛神者们在圣山下雪尘中相拥,那是一场仅属于两个人的会师。谁也不在乎对方的防护服或大衣是否仍有血灰,看上去又硌又寒一点都不浪漫。然后他们在风雪呼啸中作别,其中一人披着暗下来的天色踏上只有一人的朝圣。初雪就站起来掸一掸长袍上的雪花,此刻她早就不会磕绊,举步间已有了神明的骨子,铜铃清脆绽成素莲。


喀兰圣女踏雪去,也踏雪来。


她一路走下山去,走下人间纷纷扰扰去。谢拉格首席执行官朝她行礼长揖,她颔首应下,抬指要去触人发顶——历届议会执政者都需经圣女许可,即使三族归一统也不例外——将触时她却忽然停下,沉默凝望面前人和她颜色相同的发丝与瞳,然后再次指尖下移。


“愿圣山与谢拉格同在。”


她低声祷着。本该按在人头顶的手,轻轻抵在人眉心。


【十六】


“我想去罗德岛。”初雪突然说。


她说这话时谢拉格大局已成,商路打通,矿产开发,迟来的工业革命席卷下,所有人的位序打散重排,不断寻着新的出路。雪山一役神祗一怒,反倒是圣山落得清静,往日的权谋手段连蔓殊院也不敢再提。


初雪每日擦拭着铃铛,遥遥听着山下的熙熙攘攘,心里种下的那枚愿开始生根发芽——她想见恩希亚了,她想看外头的光了,她想知道那巨鲸是何方神圣了。圣女小心翼翼揣着一丁点希冀,终于踮起脚尖亮给女神瞧。


女神啊呜一口闷下一整碟奶油,强作正经地点点头:“我替你保密哈,记得回来给我带点吃的。”


“……”原本从申请到检讨都打好腹稿的初雪一时语塞。


“去吧去吧,圣女也是要休假的嘛。”女神又努力地正经了一点,“你打算怎么走?应该是喀兰贸易送你去吧?”


初雪别扭地点了下头:“嗯。我搭讯使和角峰的物资车去,不会有人发现的。”想想又补充:“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有鬼了。女神隔着重山往下看了一眼,无奈地悄悄叹气。你家公司这么财大气粗,千里送趟物资就装一半,还特地派两个人来护,怕不是连便装都准备好了。


哎,当局者迷。


菲林女孩疑惑的目光清凌凌地看过来,女神赶快把“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摆了一脸,只是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头。


“去吧,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至于不久之后,一身日常妆束的初雪偷偷摸摸回山,带回一堆甜点零食和腕上一条手工编织绳,就都是后话了。两人悉悉索索快速毁灭证据,同时女神对选衣者的品味表达了高度赞扬。初雪不知想起什么闷声不吭地甩了甩尾巴,当女神大人问起时才悠悠回神:


“要如何才能让一条老成的尾巴炸起来呢?”


女神:“?”


【十七】


消息传到神明居处时,她们静默对坐许久,连午觉都无心多赖一会儿。


只是时间问题。是的,只是时间问题。初雪知道,希瓦艾什知道,整个谢拉格都知道。喀兰千年来第一次选择通向外界的道路,而它必定荆棘加身无法回头。


可谁也没料到,留给谢拉格的时间,竟吝啬至此。


当年雪崩的同谋,如今逐着半个泰拉的灾祸再度拜访。那位被称作博士的人较上次见面更为沉默,一身沉重的戒备有如被萨卡兹烈火灼过,像一把敛尽锋芒的刀。一年之初,他带着年轻的信使姑娘们,拿最理智的声线替圣山报丧:


天灾将至。


此语动辄千层浪,元老再聚、议会急召,革新与守旧,时隔仅仅三年再度站上风口浪尖拔刀相向。迷惘与争吵如火如荼,矛头统统指向当年斩破风雪的罪魁。而这位独裁者在公开数据确认属实后便登上了驻港的巨鲸,三日后带回更为疯狂的密谈结果:兴建移动城市,东迁谢拉格。


一纸计划掀起大波轩然,蔓殊院的老头子气得险些当场晕过去。整个雪境各执一词,朝着承诺回应一切质询的喀兰之主口诛笔伐。前往圣山乞求神明答复的人群从来未绝,她除了给予祝福外唯有缄口不言——喀兰圣女亦是引天雪者,而今站在哪一方都是背叛。


这场动荡持续谢拉格稍纵即逝的春与夏,在北雁南渡时终于划破虚华,堪堪露出冰山一角。三年来的繁荣不曾作假,新型能源点燃千家灯火,随之而生的产业链为世代游牧的雪境开创所有可能。商旅往来,边境开放,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踏上希瓦艾什当年走过的路,朝着山巅之外浩浩荡荡。曾经的规矩原来不是天经地义,曾经的绝对原来也可以斟酌考量,纵使老头子们吹胡子瞪眼,这片小国仍在追随着鲜活的生命流着血成长。错综相叠的风声不知何时悄悄转向,人们从不可置信的排斥里醒来,开始对着脚下的土地重新打量。纵观全局的喀兰主人恰到好处做出回应,下令赋裁决予圣山子民。


这理应是一步错棋,世代守护故土的谢拉格人绝不可能背井离乡,可局势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乎意料。在大片的弃权、大片的中立、大片的观望之间,赞成与反对持平对望。随着罗德岛提交更为详尽的东迁计划、前三族议会的家族被迫承诺慷慨解囊,尘埃未定,未来已明。


这一回,圣山相让。


最终会议仍需圣女出席,全程除了祝祷什么都不用说。议会摆设当完就径自回了神居,卸了一身叮铃当啷的长袍,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最后蹿到屋顶上。女神大人叼着块粉色的小东西正在晒太阳,走进一瞧居然是外商贩来的甜点。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女神能弄到这玩意,后者见她终于回来了赶紧招招手,奈何嘴里塞的太满说不出话,只好指一指边上一碟,示意自己有留一半给她。


“哩尝尝,维……维什么亚运过来的,还挺好七。”


“维多利亚。”初雪叹了口气,往她身旁坐下拈了一块在手里,却没急着吃。


直到女神大人慢条斯理吃完了自己那份,以一种“你再不吃我就吃了”的眼巴巴盯着对面人那块,初雪才很轻很轻地开口:“你……不恨他们吗?”


四下沉默。


就在初雪又一次认为不会有答复时,女神顺手夺走了她手里的甜点掰了一人塞了一半,这才不紧不慢地反问她:“你恨过你哥哥吗?”


“……“


这个问题从她登上圣山那一日起就盘旋的实在太久,久到她一时没想出回应,女神大人也不强求她答,自顾自地边嚼着边慢慢替她讲: “我知道的,你的哥哥,他也爱着这里,” 她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雪地不会有的松鼠,“他是背着很多东西往那外头去的,谢拉格之外的世界应该很好,这里太冷太偏啦,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冬天一来冻死饿死的,神管不了的,其他两族和老头子们吵起来还没完没了,我都听烦啦。”


吃得太多有点嘴干,她抓了把雪润润喉,顿了一下,又轻声道:“可他还是回来了,而不是把你们接走……他想让谢拉格也看看外头的光。”


“血缘是跨不过爱恨的,就像你从来没有恨过他一样。”女神大人扬眉笑了一下,她平日里开心时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只有这样笑的时候,骨子里的神性方会显山不露水。她拍干净指尖的残屑,随风下了零星几点又甜又粉的雪,“我是喀兰的神,我不会阻拦圣山下的子民选择更好的活法。”


“而且,外面的这叫什么什么……维利多亚的小饼还挺好吃的,他们也该尝一尝吧。”


“诶你还不吃吗?不吃剩下的也归我啦——哎呀干什么干什么,抱我也没用,给你留四分之一行吧,不能再多了,我还没吃够呢……”


【十八】


余下的时间不多,可真正过起来也很慢。名为罗德岛的制药公司领着前所未闻的技术远道而来,一点一点养大驮载整座雪境的巨兽。引擎,动力,路线,人员,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精密的数据戳在喀兰贸易的案头,顽固派与蔓殊院仍在做着反抗。二者天平正中央的圣祠坐着圣女,日复一日为前来的子民赐下祝祷。较之以往到底清闲些,她就和女神吃甜点晒太阳。


她们吃了更多的甜点,晒了更多的暖阳,看着夏荣秋枯冬雪落下,看着云起风过日辉月华,然后某一天夜里星辰裂成流光,喀兰的女神拍干净甜得能腻死人的糕点屑,站在铺天盖地的银边碎片里说:“你该走了。”


此时眉眼温润的神祗不再笑了,连唇畔也吝啬那一丝弧。


“北麓有异常波动接近,不是风暴,像是山底下运来的那些东西。我看不出是什么,但可能会雪崩。” 她的声线冷得像圣山顶上的积雪,“蔓殊院撤离了,就在刚才,他们没打算带上你。”


“你该走了。”她重复道。


初雪没动。


她眨了一下眼,像往日刚刚睡醒那样,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神明。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喀兰圣女总能在瞬间回神继续所有她应做的工作。她退了半步,款款下拜,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线。


她说:“我走了。”


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声泪俱下,更没有反复的拒绝与劝说,她们居神坛之上,早就过了不谙世事的年岁。她知道圣女就是那枚权衡,如今有人要推她下去,谢拉格过往将来的平衡将因此破灭,这个才迈出一步新生的国家将再度起澜。


——圣女不能死。


她手心仍捧着铃,赐铃者却在与之诀别。女神的指尖轻轻按在圣铃上,冰冰凉凉,如同接住了一片雪。


紧接着大力袭来,漫山遍野的风雪送行,素白狂舞之间她只回头看了一眼,女神长发扬起,一笑兴亡也成诗。


于是她径自冲破千重茫远逃下人间去,整个泰拉的灾祸跟在她后头嘶吼压抑。她翻过栅栏跳下石阶,长靴碾过碎冰通通化为时光碎屑,远过罗德岛、远过谢拉格军队、远过希瓦艾什旧宅、远过恩雅所活过的每一处角落。


有谁不向往美好呢?只是命运喜欢玩笑。迎面凛风厉霜,每一刀每一剑都在质问:你恨吗?你悔吗?


——有什么好恨的,又有什么好悔的!


发丝一缕曳在颊边,初雪死死咬住一纵身越过障碍,舌尖凝冰近乎血腥。


——融雪落掌心十万八千步是她自己走的,蔓殊院来传坠崖事故那口血是她自己咽的,希瓦艾什从不回头,恩希欧迪斯如此恩雅如此,又有什么可怨可悔的!?


这个问题不可能有答案,也不需要有答案。她曾与之前千万年那般予无光之处以祝福,不愿牺牲只求小小一隅偏安,而她的兄长即便浑身浴血也要在着极夜撕出一道口,于是天光乍破,谢拉格人狩猎箭矢抹了油脂搭上弓弦,势要开出一条不破不立不还的路。雪境回不去了,希瓦艾什回不去了,成败与否功过几何,都要将他们钉在史诗上留与后人去评了。


——可那又如何?


初雪眸光一凛,减速倾身只求一急转,任自己狠狠摔在路旁。


往昔朝圣者一步一步叩出的窄路,一日已成陡崖峭壁,火药硝石痕迹依稀,她倏忽记起掩在雪崩里的那一声怒吼。


既已对神明的化身下死手,哪里不会把事情做绝。


初雪咬牙拖自己起身,脚踝触地竟滚烫灼热,方才一转已是极限,行动能力岌岌可危。


混沌凛风封死去路,漫滚山雪逼至眼前。


那一瞬似有什么清脆响起,她渺于天怒之下,双眼却未被遮掩,正用一种从未亲临的目光俯瞰这冰原大地。千年万顷凝作一线,她忤逆这世间最大的恐惧挥袖断风雪——


——退下!


万物停滞她不退反进,放任一侧刺痛也要全速行进,等乱尘再起时人已暴起横穿好几百米。


主路已断,唯一天险时隐时现,她狂奔得举步维艰却轻捷无所惧,眼瞳清明朝着既定的方向一往无前,身手如风生来灵敏。


风暴掩埋来路足迹,仍有什么如影随形。靴底破进雪层,整个人拔地而起,死生一线拉开距离。


退无可退处暗渊在侧,她身前一对接一对生寒幽光亮起,幽绿的、腥气的,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


狼群。


源石长出躯体刺出满身狰狞,因天灾或人祸聚集在这必经之地。可至暗时刻亮起的不仅仅是群狼幽眼,喀兰的圣女缓缓俯下身,唇无血色,瞳孔锐成一线,极漂亮地狠戾。


雪境生存法则第一条——生死当头,不可露怯。


不过一场殊死猎杀,她到底是菲林族,身上流着希瓦艾什的血,孤注一掷与向死而生刻在骨子里。左手护铃,右手指尖刨进雪层,进退维谷处,危险而美丽的猛兽双眼眯起,獠牙已然出锋。


霜寒剑气就在此刻到了。从断崖下从雪尘中从遥远又迫近的薄曦里,掠过她斩断血与灰,这世上没有任何敢一试锋芒。初雪倏一凛眸,半分犹豫都未曾有过,纵身跃下千里雪幕,俨然万死以赴。


一瞬腾空,万籁俱寂、风雪倒履,整座圣山向她低首,烈风环旋,承她缓缓降下。于是漫天星辉也一并落了,素袂猎猎飞成白鸟,如神临世间。


她在这天地间下坠、下坠,眼里万物崩裂退远,唯一人逆雪执剑而来。霜淬的两双纯银在风暴怒吼中对视,那是生来就如出一辙的高傲与锋利,曾相峙于天堑两端,如今万劫共往。她听不清那人声音,喊的是两个字还是四个字不重要,反正他能找到她,无论十一年前还是今日。血脉是不会骗人的。她肩上整座整座的山雪哗啦啦落个干净,砌成长路一条于冰原上蜿蜒,恰容一对兄妹扶持而过。


她的身后有人在推她,她的身前有人在等她,载着过去的祝祷与未来的希望,义无反顾,赴一场末世洪荒。


两只菲林溯流而上,拿背影埋葬了这风雨飘摇的旧年。从此山遥路远,天高地迥,都是人的时代了。


【十九】


谢拉格东迁计划启动当日,圣女亲临祝祷。


罗德岛的信使与执行者于清晨已启程离开,余下的便只有谢拉格人。喀兰之主亲自按下引擎电钮,苍穹四合,漫原怒吼,雪境作天地一芥子,将行山峦蜿蜒间。在那之下,不祥之石初次于这片国土生辉。天地相接处,圣铃高擎,群山万壑的回音为之而往。四方上下是雪、往来古今是雪,初雪默立在活着和死去的雪间,抬首看长天破晓,像谁睁开久凝的眸。第一缕晨曦随之一寸一寸升起来了,抚过三千远征者的发,吻在她执铃指尖。


抬手那瞬似有什么从铃内滑落,她五指微拢,向下一转——


——托住了一枚冰雕雪琢的铃铛。


沉默。


万物皆止的沉默。


直到晨曦偏转了几丝弧度,直到天与地都开始白得燃烧,初雪猛一扬手,福泽撒往这世上神明所佑所不佑的一切。银发于天光乍破下狂舞,她代神启音,神迹于此歌咏生命,喀兰亘古不变的信仰高声降下神谕:


“圣山与谢拉格同在——”


山雪已故,神祗死去。那些火焰与星光尽数湮在天云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累了几千年成山,最终在这短短数年里被风化成好大一场、连黄昏都能碾碎的雪,破晓的晨曦紧跟着就从中撕开永籁地长出来。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变,谢拉格依旧能从称圣的女孩这儿觅得心安归处,却不再有任何存在以她的名义生杀予夺。她的子民选择了不可期的将来,此去不归、此行难卜……


——那么我来替喀兰祝福。


【零】


“您说喀兰的神明?”


初雪柔软地笑了一下。彼时她一身长裙垂下,于壁炉旁捧着香茶,眉眼舒展,有那瞬与什么存在神似。


“唔,我和她关系很好呢。”


—END—


老规矩:求!!!评论!!!!我真的真的好喜欢评论!!!各位圣诞节快乐呀ww


本篇其实有很大的私心和私设,就是想看如果真正有这样喀兰女神的存在,能和初雪关系很好,想必一定是甜甜美美的闺蜜情,可放在谢拉格政局上就成了悲剧。她们注定同根也注定背道,都渴望为深爱的土地与亲人做些什么,可造化弄人下就只余沉默与注视。但无论如何,她是喀兰的圣女,她是谢拉格的神明。


隐藏的银博暗线是长篇《末世灯火管制条例》的私设,两人曾在维多利亚求学并从白塔走出架构这个末世的未来,私心还是打了tag,如有不适欢迎指出!


联动篇请戳《谢拉格集体失眠时会数雪豹吗?》


最后的最后,我再猛吸一口初雪的尾巴!!l这对兄妹的新衣服太好看了呜呜呜呜呜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初雪呢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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